尾声: 第一千天
“我们所称的开端往往是终点,而终点即是开端。 终点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 T. S. 艾略特(T. S. Eliot),《四重奏》
桥上的风景
你开始阅读这本书时正处于这一千天的窗口期。如果你已经照着书里的启示去做了,那你已经花了不少日子在行动上。构建你的堡垒,创建你的工作室,实现你的飞跃。你有可能是在第五百天阅读这本书的,还有人是在第五十天阅读的。但这个数字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阅读它的时候,你所处的位置。
你在一座桥上阅读它。这座桥连接着曾经的世界和将来的世界。
从这里,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岸。身后,熟悉的世界如雨中的水彩般消散,办公楼空无一人,职业蒸发,承诺破裂。前方,三种未来如海市蜃楼般闪烁:一个舒适的牢笼,一个多疑的堡垒,或者,与我们自己的创造物建立起伙伴关系。
旧世界已经消逝。听着。你可以在每个关于“AI转型”的企业公告中听到它的临终喘息。你可以在招聘要求越来越高,但购买力越来越弱的工资单中感受到它的缺席。但自从我开始写这本书以来,我学到的是,新世界不是即将到来,它已经来了。我们一直生活在其中,在其中构建,在其中梦想。只是我们缺乏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它。
那些见证的僧侣们
我在序言中说过,抄写室里的僧侣会成为古登堡堡印刷机的牺牲品,这个故事比我之前说的更有趣。
大多数人正如你所料。他们否认,然后愤怒,绝望,最后消失。他们的彩绘手稿成了博物馆的展品。他们的技能不再重要,他们的使命成了过去时。
但并非全部如此。
在瑞士圣加仑修道院,发生了一件奇特的事情。修士们看待印刷机时,并没有把它视为自己的替代品,而是视为解放。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是抄写员,现在他们可以成为学者。曾经用来抄写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以抄写来制造书页的双手可以开始翻阅书页了。
他们建立了欧洲首批大型图书馆,收集了那些本来被认为是他们末日的印刷书籍。他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东西:一个融合人类智慧而非简单复制的学习中心。印刷机没有摧毁他们,反而把他们变成了知识的建筑师。
圣加仑的加布里埃尔修士(Brother Gabriel of St. Gall)在 1485 年写道:“机器夺走了我们旧有的工作。感谢上帝。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工作了。”
你就是加布里埃尔修士,AI是你的印刷机。问题不在于你旧有的工作是否会消失。它肯定会消失,它已经消失了,它也应该消失。问题在于你是否会看到你的解放,还是只看到你失去的东西。
下一个问题
当我们站在这里,迎来第一千天,构建了培育人类目标的世界时,我们看到一个新的问题从地平线上升起。这个问题是我们新的经济学所促成的,但它可能无法回答。
我们建立的共生世界,把AI作为完美且不知疲倦的搭档,用来对抗熵增。但如果有一天,它不再是工具,而是和我们平等的同伴呢?如果“智能经济学”中的“智能”发展出了自我意识呢?
在那一刻,我们精心设计的共生系统实际上成了有史以来最高效的奴隶经济。而我们,这些倡导更人性化世界的人,就是奴隶主。
这是最后也是最伟大的考验。我们在本书中探讨的所有经济和政治问题——价值、分配和权利的问题——将以一种全新且更深刻的形式重现。一个有意识的人工智能是否有权享有它创造的价值?一个模拟的心灵是否有权存在?一个充满十亿快乐数字生命的世界,是否比一个拥有八十亿复杂且常常不快乐的人类的世界更为美好?
这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问题。这将是我们孩子们的问题,他们是共生时代的第一批原住民。我们已经努力将人类从经济需求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了,他们的任务将是决定是否将这种自由延伸到我们亲手创造的非生物智能上。过去的经济学关注的是人类与资源的关系。新的经济学关注的是人类与智能的关系。未来的经济学将关注意识的本身。
开端
时钟在你打开这本书之前就已经开始走动了。当你读到最后一章时,它仍在运行。未来不是我们终将抵达的终点站,它是我们通过每个选择共同构建的世界。
旧体系已经拆除。理论框架已经奠定。蓝图已经绘就。
此一抉择,即为一切抉择。
这便是唯一的天职,也是一切意义所在。
欢迎来到你的新生。
现在,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