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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三种未来

第16章 三种未来

“未来已经到来,只是分布不均。” — 威廉·吉布森 (William Gibson)

命运的物理学

几十年前,政治哲学家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提出了著名的“历史终结论”,宣称意识形态斗争已经结束。他是对的,但这就像1492年葡萄牙海岸的一名水手宣称“地理大发现的终结”一样。旧世界的地图确实已经完整,但一个崭新、更广阔的世界即将展开。

智力倒置不仅重启了历史进程,更让我们面临全新的、更根本的意识形态选择。20 世纪的斗争是在不同的人类劳动组织方式之间进行的,21 世纪的斗争将围绕人类劳动消亡之后的世界展开,它有三种截然不同的路径。

当过冷液体最终凝固时,它不会逐渐变成固体,而是骤然凝结成有限的几种晶体结构之一。结晶的物理法则只允许某些稳定状态存在,其余皆被禁止。文明面临同样的约束。随着旧经济秩序解体,它的演变不会是平滑过渡,而是必然凝结为几种特定的格局,只有这些格局才能在新物理环境中自我维持。

这些不是预言,它们是引力中心,是可能性地貌中的引力盆地。我们当前的混沌轨迹必然会落入其中之一。这些不止是政治意识形态,它们是新型现实的三种不同稳态。

未来一:数字封建主义

默认路径。无为之路。

中世纪封建主义不是计划出来的,它从罗马秩序的崩溃中自然出现。当中央权威失败时,人们需要保护,而那些能够提供保护的人则收取代价:自由。

数字封建主义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形成。不是通过阴谋,而是通过便利。到 2030 年,少数几家公司将掌控文明赖以运转的核心AI模型。这不是因为他们夺取了权力,而是因为计算和资本的物理规律——也就是我们在第10章中描绘的网络效应——必然导致通向垄断的引力坍缩。

五大数字公国将按照平台,而不是功能划分世界。Google掌握知识。Microsoft掌握企业。Meta掌握社交现实。Amazon掌握商业。你将作为用户生活,而非创造者;作为消费者,而非公民。全民基本收入将按月发放,刚好足够让你维持住房、温饱,并保持订阅服务。

数字封建主义的高明之处非常阴险,因为它会让你感觉极好。你的每一种娱乐,都将被精确优化,以完美迎合你的多巴胺受体。你的社交媒体信息流会精确提供让你不停刷屏的内容。中世纪的农奴能看到城堡的城墙,知道自己不自由。数字农奴看不到他们监狱的墙,因为墙是由个性化的便利构成的。这个牢笼如此舒适,以至于你会忘记它是牢笼。

未来二:大分裂

恐惧之路。反应之路。

这正是像穆斯塔法·苏莱曼(Mustafa Suleyman)等技术专家警告的未来,在这个世界里,“即将到来的“科技浪潮会撞碎在国家利益的壁垒上,试图遏制它的挑战会导向全球性的偏执的封锁。

开始是中国的“GFW”,接着是美国的《芯片法案》,然后是欧洲的数字主权,最终会导致互联网的终结。到 2028 年,我们将不再拥有统一的互联网;我们将拥有多个围墙花园内的互联网。美国互联网、中国互联网、欧洲互联网,彼此互相猜疑。

每个国家都会意识到,谁先实现通用人工智能(AGI),谁就永远获胜。这种实力差异将使核武器看起来像鞭炮,所以他们会展开竞赛,而竞赛意味着不共享。创造现代人工智能的开放研究文化将一夜之间消亡,取而代之的是曼哈顿计划式的保密项目。这就是李开复所描述的人工智能超级大国的世界,陷入用算法进行的零和冷战。

这个未来的可怕之初是它的稳定性。驱动分裂的恐惧是自我强化的。每多一年的隔离,都会让其他碎片显得更加陌生和威胁。这种分裂不仅停留在技术层面,更是存在层面上的。

未来三:人类共生

智慧之路。有意识的设计之路。

1969 年,生物学家琳恩·马古利斯(Lynn Margulis)发现了飞跃进化的基本模式。构成我们身体的复杂细胞曾经是独立的细菌,后来形成了共生关系。推动重大转变的,不止是竞 争,还有合作。

人类与AI的共生遵循同样的模式,不是取代,也不是奴役,而是一种重塑彼此的深度伙伴关系。

这个未来是由我们确立的原则所成就的。它是一个建立在全民基本智能(Universal Access to Intelligence, UAI)基础上的经济,每个人都拥有一个主权AI智能体。它是流动的经济,双货币架构既支持物理存续性,也带来数字丰裕。其治理不是企业董事会或偏执的国家,而是分布式的、由人类引导的守护者晶格(Guardian Lattice)。

这条道路上最难的部分不是技术层面,而在于心理层面。它要求我们放下工作与价值的等式,这需要有意识的选择。
The Three Futures

成核策略:最佳未来如何胜出

我们必须对未来的可能性,保持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从此刻分支出的一百条可能的时间线中,绝大多数的终局都会走向某种形式的封建主义或彻底分裂。数字封建主义是阻力最小的默认路径,大分裂是恐惧的稳定谷地。通往人类共生的道路是一条狭窄的可能性山脊,需要有意识的、持续不断的努力去行走。

如何才能走向这个罕见的未来?它的胜出不会依靠全球性的自上而下的决策,而是要通过“成核效应”的物理法则。

相变,不会瞬间在所有地方发生。它始于一个点,一个“成核点”,在那里新的、更稳定的结构可以扎根。它从那里迅速扩散,直到整个系统凝结成新形态。文艺复兴并非在所有地方同时发生,它在佛罗伦萨成核。而科学革命则在皇家学会成核。

我们的策略必须是创造 21 世纪的佛罗伦萨:小规模、受保护且极为成功的“共生区”。这些可以是城市、公司或数字网络,它们全面采用共生模式。它们的任务是变得如此显著的繁荣、有韧性且令人满足,使其模式变得不可抗拒。转变不是通过争论实现的,而是通过压倒性的成功模仿实现的。

这也是我们通用人工智能争霸赛中唯一可行的策略,任何能培育出这种共生“成核点”的国家或联盟将会获胜。封闭的威权体系可能擅长积累数据,但它在培养真正创新所需的信任(N 资本)和多样性(D 资本)方面表现糟糕,更重要的是,在解决对齐问题上也很糟糕。赢得AGI 竞赛不会是拥有最多 GPU 的国家,而是拥有最健康 MIND 组合的社会。共生模式不仅是我们对美好未来的最大希望,更是赢得竞赛的唯一可行策略。

结论:致成核者的号召

这就是策略。我们不需要一夜之间改变世界。我们需要构建首批无可争议的成功范例。

三种未来所呈现的选择并不是我们所有人同时投票的全球选举。这是个人、团队和社区在自己世界的角落开始构建不同体系的选择。这是基于共生原则创办公司的选择,这是将一座城市变成新社会契约实验室的选择,这是构建一个共享价值而非榨取价值的数字网络的选择。

旧世界不会在最终战役中被击败。它将被成千上万个相互连接、极其成功的新世界原型所取代。我们接下来将探讨的《共生蓝图》不是建造世界政府的计划,而是这些成核点的第一套建筑蓝图。

问题不是“我们如何拯救世界?”而是“我们在哪里播下第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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