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中文

第8章 文明的MIND仪表盘

第8章 文明的MIND仪表盘

“文明是一种运动,而非一种状态;是一场航行,而非一个港湾。” — 阿诺德·J·汤因比(Arnold J. Toynbee)

寻找理性

巴比伦人用大麦来衡量财富,埃及人用尼罗河的洪水水位,大英帝国用海军吨位,而我们用美元。

每个文明的衡量体系都完美地抓住了其看要的东西,然后就会被其引向灭亡。巴比伦人的粮仓无法衡量征服者的铁制武器。埃及人的洪水标记无法预测海上民族的到来。英国人还在清点战舰的时候,美国正在发明一种新的资本主义。我们还在数交易额的时候,世界正在“重塑”价值本身。
关键是让系统得以持续存在的东西,不是流过系统的东西。看的是河床的健康,而非河水,它决定水势。看的是转化力,而非交易本身。

在第4章向你展示了疯狂的仪表盘之后,我还欠你一台理智的指南针。它不算完美,因为某种程度上,完美是实用的敌人,但至少它是个指向前路而非悬崖。

在哥斯达黎加的发现

1948 年,哥斯达黎加做了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他们废除了军队。将军们说他们是在自杀。经济学家说他们是在浪费资源。相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原本用来购买坦克的钱雇佣了教师。原本用来训练士兵的精力训练了医生。本来要作为军事基地的土地变成了国家公园。

他们开始隐性的衡量不同事物:识字率、森林覆盖率、健康指标和生物多样性。到 1990 年,哥斯达黎加成为首个逆转热带雨林消失的热带国家。他们悟出了深刻的道理:提供流域服务、生态旅游和碳封存的常绿森林比木材更有价值,但前提是你要衡量正确的东西。

他们隐约发现但没有明确表达的是:一个文明的健康取决于不同类型财富的平衡组合。忽视其中任何一种,你就是在蒙眼夜航。

MIND 仪表盘:四种资本

这个框架源于对系统得以持续的实际因素的观察。每个繁荣的文明、每个有韧性的生态系统、每个反脆弱的组织都维持着四种不同但相互依存的资本。它们是我们在上一章中推导出的 Three Laws of Living System的直接、可测量的表征。

M – 物质资本:物理基础

物质资本:有序的物质与可用的能量,是构成存在的基质。它是被有效配置的物品。一堆硅是物质;一个微芯片则是物质资本。一片森林是物质;一个可持续管理的流域是物质资本。它衡量的是我们对物理世界中“流动定律”遵守程度。

_ 印加的启示: 印加人理解这一点。他们的农业梯田将垂直的山坡变成了持续数百年的生产性土地,至今仍然在养活民众。他们衡量的是生产潜力。

_ 现代的错误: 我们将石油储备的消耗计为GDP的增长;将地球资产负债表的清算当作收入。

I – 智力资本:模式库 智力资本:解决问题、识别模式和创造价值的积累能力。它涵盖了从科学知识到文化智慧,从技术技能到艺术传统的一切。它是唯一一种越分享越增长的资本形式。它衡量的是我们对信息世界中“流动定律”遵守程度。

  • 亚历山大的教训: 亚历山大图书馆不仅仅收藏卷轴;他们建立了古代世界的 Google。当它被焚毁时,人类失去了如何制造混凝土的知识,长达一千年。
  • 现代错误: 我们淹没在数据中,却饥渴于智慧。真正的衡量标准不是你知道多少,而是你学习和适应的能力。

N – 网络资本:连接基础设施 网络资本:让其他一切资本得以流动的信任、关系和沟通的渠道。高网络资本意味着低交易成本、信息快速传播和集体韧性。它是开放法则的直接、可衡量的表现。

  • 威尼斯的启示: 威尼斯人在网络资本上建立了一个帝国。商人在开罗的承诺如同黄金一般可信,因为违约意味着被逐出网络,那比死亡还可怕。
  • 现代错误: 我们构建的“社交网络”实际上是注意力采掘机器,旨在通过愤怒制造黏性和参与度,破坏了构成真正网络资本的社会信任。

D – 多样性资本:“选择权”的组合 系统维持的方法、视角和可能性的多样性,是用来对抗对不确定性的保险。它是韧性法则的结构体现。这是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所称的反脆弱资本:一种从混乱中获益的系统特质。

  • 再谈印加人的教训: 当全球香蕉产业因其单一且脆弱的品种而崩溃时,印加文明却繁荣昌盛。他们在安第斯山脉种植了三千种马铃薯品种。当一种失败时,其他品种依然存活。他们并非为了全球出口而优化;他们优化的是长久存续。他们的系统不仅有韧性;还是反脆弱的,能从局部病害和天气事件的持续小冲击中学习并变强。
  • 现代错误: 我们以效率之名创造了全球单一文化,却对其灾难性脆弱感到惊讶;用多样性带来的反脆弱性,换取的是短期优化的脆弱幻象。

mind-dashboard-dark

乘法原理

这里有一个影响深远的关键洞见:这四种资本不是相加关系,而是相乘。

M × I × N × D = 文明的活力

这意味着,只要任意一项为零,不管其余三项多强,结果都是系统性失败。乘法效应强制实现了平衡。苏联拥有庞大的物质资本与耀眼的智能资本。但他们的网络资本被不信任所毒化,他们的多样性资本被中央计划系统性地抹除。乘积接近于零,便注定了命运。

这个框架作为一个诊断工具,让我们能够观察任何系统,从个人到星球,并提出四个简单的问题。它是否在再生其物质基础?是否在学习和分享知识?是否在加强其连接?是否在保持其选择的多样性?

能对这四个问题都回答“是”的系统,才是为持久续存而建的。对其中任何一个回答“否”的系统,都是正在走向死亡的系统。它只是还没有读到自己的尸检报告。

使人类繁荣的资产组合

这个框架不仅适用于文明,也适用于生活。你可以通过这个视角来审视自身的生命力状态。

只专注于物质资本的人最终会拥有一座满是财物的大房子,但健康状况日益恶化,没有新技能,且几乎没有真正的朋友。

只专注于智力资本的人会成为杰出的学者,以其思想受到赞誉,但身体不健康,社交孤立,且在其领域遭遇变革时无法适应。

只专注于网络资本的人是终极社交达人,认识所有人,但没有深厚的技能或物质稳定作为支撑。

只专注于多样性资本的人是业余爱好者,涉猎广泛却无一精通,保持无限选择但从未建立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一个繁盛的人,像一个繁盛的文明,不去最大化其中某一项。他们培育一组均衡的组合。他们照料健康与环境(M)。他们从不停下学习(I)。他们滋养深刻的关系(N)。他们保持对新经验与新可能的开放(D)。

这个逻辑对一个人和一个星球都同样适用。,乘法原理是无情的。任何一项的过于短板都会导致一种面子成功,里子破碎的生活。无论是系统还是灵魂,其健全都是一个均衡组合的产物。

因此,这个框架为传统经济学模糊称之为“效用”的概念,提供了物理和信息基础。追求人类繁荣靠的不是最大化一组任意的偏好,而是以一种与生俱来、跨尺度不变的驱动力,去培养一个平衡且有韧性的 MIND 组合。

当MIND组合茁壮成长时,寻找意义、连接和成长就是人的主观体验。

这把微观经济学的基本问题重述了出来。目标不在于满足无限、不可知的欲望,而在于为一切行动者创造条件,让他们得以培育自身的系统生命力。

最后更新于